Wednesday, August 13, 2014
個體的瘋狂體驗:《錯把太太當帽子的人》
就在上年度的 Apple WWDC(Apple Worldwide Developers Conference)結束後,我同朋友說,那時我剛好看到一篇〈為什麼 Mac 的顏色比 Windows 還準確?〉的文章,是一位日本專家所寫,內容大致是,為何同樣的一張照片,在 Windows 作業系統裡,開啟各種顯示圖片程式,卻有各種不同顏色的呈現方式,而比起 Mac OS X 系統,卻有相對一致的色彩管理能力。「電腦從圖片檔讀取 ICC,再根據顯示器的 ICC,把圖片的色彩資訊轉換成螢幕的發色,最後再經過 gamma 校正,才能顯示圖片原本的顏色。」換句話說,同樣的照片卻有不同顏色的顯示,是瀏覽器是否支援 ICC 的差異,而 Mac OS X 系統能夠作較靠近「正確的」顯示模式。
朋友說,當他聽到如「正確的」這種修辭時,就覺得彆扭。我思考了幾番,如果「正確的」這種修辭能夠解釋從數碼拆解,到另一個介面後重新地將數碼再次組合,如此解析無誤,那麼這個「彆扭」之感好像沒那麼明顯。但,我們追求所謂「正確的」,究竟是甚麼呢?回過頭來,當我們從小學開始上電腦課用的 Windows 95 系統,幾十年來體驗「非正確的」感官知覺,看似糟糕的照片色彩、聆聽重複編碼的音樂格式,好像也沒有任何的麻煩之處,可能也許未來我成為了攝影師、或成為了電子音樂家,我才會真正在乎這些編碼模式能否「正確」地傳達我要的訊息。
我想到一個例子,當我們眼前面臨一道純淨白光(#FFFFFF)(純白色,Color HEX: #FFFFFF,Color RGB: rgb(255,255,255)),經由感官使得我們察覺這道光芒的顏色,而我相信,不是每個人都能準確地接受純淨白光(#FFFFFF)的光線之顏色訊息,很有可能如光線(#F8F8F8)稍微一點不純粹的白、甚至更灰一點(#F0F0F0)的顏色,但,我們很有可能以為此光線(#F8F8F8)或是此光線(#F0F0F0)就是「白色」的概念了,而且一輩子受用與解釋。我突然想起前陣子我正在思考的問題:「當我們追求高音質、高解析的耳機音響或電視手機螢幕的同時,我們還會回去音樂廳或教堂聽場音樂會嗎、還能覺得窗外的夕陽顏色仍舊繽紛多彩嗎?」隨著時代的變遷,科技理應是越來越進步的,但這也是面臨一種事實是,科技帶來的方便讓我們更能夠輕易地體驗原先不可能接觸的「事實」,例如,於生活中,我們幾乎不可能接觸到那個最為白色、最純粹乾淨的白光(#FFFFFF),因為生活中的雜光太多了,太容易受到干擾;或者我們使用一款萬元耳機,它從相同的音域訊號表現了醇厚的人聲、以及教堂建築的交響配置。
貝多芬後期的音樂幾乎是沉寂的絕望,此時期的他已經完全失去聽覺,他的健康狀況也沒有好轉,於是樂章作品裡有些跳動的意境就像是微弱的火光,容易挫折而消逝。讀到《錯把太太當帽子的人》(The Man Who Mistook His Wife for a Hat and Other Clinical Tales)的皮博士時,我立即想到外祖父,我的外祖父的聽力逐漸喪失,只剩一耳正吃力地維持生活水平,音樂是外公的精神糧食,時間正剝奪他的知覺,明顯感受他的老去,這讓我非常不捨,但我也無能為力。當我拿著相機拍攝美麗笑容時,背對著另一群美麗人們的一瞬擦身,錯過即是錯過,當下的知覺僅存於鏡頭的反射。我實在曉得我並無法全面顧及,如一開啟燈光,就再也不見他者胸口的閃爍之星,而我只能用言語詮釋情境,用文字哀悼想像,振作士氣後試圖觸摸遺留於深處的流景。
其實不確定我該談些甚麼了,但我必須說,因為梅洛龐蒂(Maurice Merleau-Ponty)的關係讓我開了眼界,讓我感受到我確實需要讀更多的書籍,我甚至想要更了解其他法國哲學家之脈絡如傅柯(Michel Foucault)、德勒茲(Gilles Deleuze)等,並且多讀一些法國哲學,甚至想要去歐洲一趟,試圖解釋自我成長的難題困境——後來,友人同我說一段話使我省思,他說,自古以來,理性與非理性的關係始終曖昧,兩者的界線浮動,每一次的決斷(decision)均重新分配著兩者的疆界——即理性與非理性的浮動。這般理解就如同,岸與海的交界,總有海蝕與沉積。每個時代的瘋狂體驗(experiences de la folie)之所以可能,在於其立足在哪一種感性與知覺的地平上。以某種姿態站在理性與非理性的界線上。理性與非理性的分配構築在這種感性與知覺的形式之中,這便影響著某一時代人如何體驗瘋狂,同時體驗他們自己的理性。
讀哲學書,接受哲學訓練,沒有多大的抱負,只是想試圖解釋自己過往經驗的某些事情。如刻劃欲望,將欲望和自我融為一體,藉此掌控和理解,當我談自己,勾勒個體的形狀時,我亦即脫離「人」的標籤而享受差異,並不用承擔群體的普遍,於是,當我勾出每個邊緣的稜角後,已經很難將解析後的「自我個體」放回社會化的位置。我也曾欣羨全新的個體和自我,如白色般純粹。但仔細分析後,假若真能如此,我也將會迷失,因為我必定不知如何藉由舊的經驗和沿用舊的姿態,能夠理解而接受全新的事物。於是,這次暑假我讀了傅柯的《古典時代瘋狂史》(Folie et déraison: histoire de la folie à l'âge classique),精讀後,再自我省思幾番,這或許可以用來解釋我對於生命經驗的難處,雖然情緒流動的效果和起伏有時難以掌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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